珠玉在前，尽显平庸之态——《黑相集：棉兰号》简评

“叽咪叽咪，用爱发电”

如果您和我一样曾痴迷于那些徘徊在二十世纪的未解之谜，想必一定不会对“幽灵船”这个现象感到陌生，从的中世纪的孤帆小艇，到现代工业的艋艟巨轮，在那些口耳相传的恐怖故事里，无数这样没了船员的“幽灵”就自顾自地飘在海上，有些甚至还在餐厅里保留着新鲜的食物和温热的咖啡。在所有这些幽灵船中，棉兰号（SS Ourang Medan）应该是最特殊的一个，当时清晰而明确的求救信号让这“幽灵”多了几分真实，传说中满船的尸体更是留下了海量的证据，但就在银星号准备拖回棉兰号的过程中，后者起火沉没，于是所有的秘密也就被留在了大海的深处。真可惜，这些秘密恐怕永远不会重见天日了，不过在这个九月，我们至少还可以在Supermassive Games的《黑相集：棉兰号（The Dark Pictures Anthology: Man of Medan）》中以另一种方式体验这个曾漂流在太平洋的未解之谜。

Supermassive Games是2008年成立于英国吉尔福德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专注于PS3的，并不著名的游戏团体，直到2015年其作品《直到黎明》以黑马的姿态横空出世， 让我等玩家惊叹于“只是看看故事做做选择题的交互式电影还能有如此传统又富有新意地玩法“的同时， 也让Supermassive Games明白了原来“蝴蝶效应”与恐怖故事的珠联璧合魅力不减当年，其不错的口碑和超过200万套的销量更是给了Supermassive Games继续挖掘类似作品潜质的绝佳理由，因此如今这款与《直到黎明》极为类似的《黑相集：棉兰号》带着 Supermassive Games名利双收的野心登陆多平台也算是众望所归，或者多少能弥补下PC玩家迟迟玩不到《直到黎明》的遗憾。

不过和取材自由的《直到黎明》有所不同，历史上那艘同名的商船无疑会给《黑相集：棉兰号》的故事带来诸多限制，甚至会对本作的叙事造成巨大的破坏，这些问题我们会放在后文更合适的地方与大家讨论，在那之前，我们不妨在重温本作的同时，聊聊这部作品的诸多特点。

源于《直到黎明》，系统多有简化

既然故事的名字叫《黑相集：棉兰号》，那自然要从这船的启航开始讲起，彼时序章的主角乔正和好基友在东北（没错就是东北，不信看他们出发的航线图）的某个集市上逛街，由于战争结束，回家在即，乔的脸上写满了自私，无私，鲁莽，不安，热切，有戒心——这就是字面意思，打开人物界面我们会发现在乔硕大的面孔上若有若无地漂浮着这些明显或不明显的形容词，这些正是制作组为人物设计的初始性格，在预购奖励管理员模式中，这些人物就会严格按照自己的性格做出选择，让自己的生存率大大降低。还好在普通模式里，这些性格并不稳定，随着大家经历更多故事，做出有悖性格的选择，新的（即玩家所培养的）个性特征会渐渐占上峰，代替原有的强个性，在之后的某些场景里让角色跳过玩家的操作直接进行决策。

在这之后，这对好基友无论所展现的便是《直到黎明》和这部《黑相集：棉兰号》独特的动作要素：游戏中您可以像在算命时那样，不受镜头的限制将道具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大大增强了自己的浸入式体验；或者像挑战中国功夫时那样，限定时间内用鼠标点击指定区域完成攻击，按下指定按键完成闪避，虽说这个略有升级的QTE和真正的动作相去甚远，但也或多或少地为交互式电影增添了几分可操作性；在随后的剧情中，《直到黎明》里经典的“屏住呼吸”也会与玩家们见面，只是在PC端，“静握手柄挑战”成了“心跳节奏大师”，玩家需要在急促的心跳声中找准节奏敲下指定按键，背景中那逐渐急促的心跳声无疑会将紧张的恐怖气氛推上新的高度。

当市场消失在镜头的边缘，乔和好基友也返回棉兰号，他们因斗殴而被判关禁闭，却也因此（暂时）躲过了船上的浩劫。和《直到黎明》相同，简短的剧情后，玩家可以控制一名角色彻底摆脱摄像机的束缚，在船上自由移动，探索自己感兴趣的场景，与每一个闪着光的细节进行互动，以此获得关键道具和解开棉兰号秘密的线索，于是游戏作品相比于电影电视的优势便一下子体现了出来，制作组可以在游戏的角落里设计更多的信息资源作为探索型玩家的奖励，而不影响普通玩家的游戏体验；只是制作组仍青睐于《直到黎明》中自动切换的固定视角，让人颇感不适——我承认这颇具镜头感的画面确实魅力不俗，在制作组的匠心独运下，某些场景构图饱含深意，丝毫不逊色于第七艺术，但在狭窄而多有遮掩的棉兰号上，这种不自由的视角也切实对玩家的探索造成了不小的干扰，对我这样的路痴玩家尤其严重。

在进行了数十分钟的自由探索后，乔和自己的朋友不得不沿着固定的路线来到梦魇的最中央，迎接自己最后的命运，真可惜在这不长的序章里，棉兰号并没有向他们揭示自己的秘密，而所有的蝴蝶效应也都指向了他们最终不可避免的死亡，随着发报员屈从于自己的梦魇，棉兰号彻底成了漂流在太平洋的幽灵船，玩家也大致明白了游戏基础操作，此时我们不妨将目光转移到后的公爵号上，在尽量不剧透的前提下，聊聊《黑相集：棉兰号》所要讲述的故事。

故事没有反转，棉兰没有秘密

同《直到黎明》相同，序章过后新管理员闪亮登场，向玩家们交代过游戏最后的种种细节后，故事的画风再次变成了青春恐怖片的经典开局——百无禁忌的青年在与其年龄相仿的游艇船长一起进行潜水冒险和海上PARTY，丝毫没有察觉即将到光顾的梦魇。还好，和《直到黎明》主角们错综复杂的关系相比，《黑相集：棉兰号》的四名主角明显友爱了不少，在细节问题上的小小分歧并不会阻止他们和谐共处，暴风雨和海盗的光顾更让他们同仇敌忾，共同进退，不放弃任何一个同伴，哪怕那个同伴一直与他人意见相左，关系并不融洽。

在进入正式章节后，这种人物之间的关系被明明白白地记录在人物界面的左侧，玩家可以通过选择一次次的自己决定与任何队友的关系。个人不建议玩家刻意把本作玩儿成GalGame，两人关系的高低并不会解锁大家期待的劲爆剧情，说实话确实让人觉得有些遗憾；不仅如此，蝴蝶效应在本作中表现也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飘逸，时间线的收束有时甚至显得毫无道理可言，比如在开始的某个场景了，无论船长理性还是强硬地与海盗交涉，都阻止不了同伴自鸣得意地炫富，为接下来的悲剧埋下祸根。不过考虑到若没有这些必然发生的意外，相信会有有玩家会在不经意间拒绝登上幽灵船，制作组用如此粗暴的方式推进剧情也实属无奈，相对而言本作叙事上出现的大问题就只能被认为是”设计事故“了。

得益于制作组优秀的镜头语言，作为游戏最大的谜团，“棉兰号的秘密”可能在序章就已经被不少玩家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以此为核心的收集系统就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而不时出现总是暗示自己可以爆点儿猛料管理员也就成了精通“茴”字七种写法的孔乙己，一次次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告诉玩家早就被猜到了的种种“爆料”，实在是与其优雅神秘的形象气质不相配。同时这个问题也深深地影响到了本作恐怖感的营造，参透“棉兰号的秘密”后，所有船上的怪物也就失掉了压迫感，毫无新意的Jump Scare被迫成了惊吓玩家的最主要手段，几次惊吓后，多数玩家都只会觉得它聒噪无比。

不过这也显得本作另一种惊吓手段效果拔群：时不时地，玩家会在游戏中发现诸如浓妆艳抹的女郎，穿黑色风衣的黑影等似乎不属于这个故事但实际上息息相通的某种形象，但定睛观瞧这形象又消失地无影无踪。不用怀疑，这就是制作组打破第四面墙的设计，是向玩家而非角色展现的灵异事件，效果可比干瘪的僵尸强太多了，但这设计实在太过隐秘，有些根本难以察觉，而且数量也太稀少了。

当然，和琢磨不透的未来预言相比，多强烈的惊吓都是拿不上台面的小把戏，在《直到黎明》中， Supermassive Games就已经开始用多彩图腾为玩家演绎了“命运难以被凡人参透”这个颇有古希腊悲剧色彩的机制，未来出现的片段既可能是对不可避免的命运的精确预言，也可能是掣肘您选择的警告，甚至可能是影响您，让预言自我实现的关键。如此大受好评系统自然也以照片（船上的绘画）的形式融入到了这款《黑相集：棉兰号》中，只是没有了起提示作用的颜色，这些预兆更清晰的同时也让玩家更难判断其是福是祸。嗯，既然游戏的核心是混沌理论，那就让这线索更让人捉摸不透吧。

个人认为本作对蝴蝶效应的应用是更细致入微……的吧，毕竟在游戏的暗示中，几个主人公的性格状态，主人公之间的关系，是否掌握关键信息，获取关键道具同样会对未来产生影响，不过对此我实在无力证明或是证伪，这么多元素相互影响让我只想凭直觉和记忆力行事，实在无暇顾及那些细节。但几次这样“不走心”地游玩后，我却发现几次故事大相径庭，甚至感觉QTE比选择产生的蝴蝶效应更能决定主角的命运。这让人不禁怀疑那些煞有介事的设定可能并不会对故事产生影响，如此而来，《黑相集：棉兰号》便只是一遍遍地讲着没太大变化的故事，口碑崩盘也是咎由自取。但那些设定真的毫无意义吗？在真正的大神手中，这些细微的影响会不会迅速酿成事件尽头的风暴？

细节交给专家，欢乐赠与玩家

没错，在查看了部分大神的白金攻略后，我100%确定，我们玩儿的绝不是同一款游戏——在我还在笨拙的试图改变时间线时，他们已经可以精确控制蝴蝶扇动翅膀的振幅和频率，来获得任何自己想要的结局了。通过阅读那好几千字的攻略我明白了，诸如性格养成人物关系等微小的设定会对未来的产生影响，只是这种影响有时和大家的逻辑并不相符，比如在接近尾声的某个章节里，个性强硬的某个主角与大家关系不融洽时反而会保证自己逃过一劫。除此之外本作其他细节的处理也能给玩家带来惊喜，其中一处影响角色命运的细节，伏笔甚至可以追溯到本作的第一章，只是若想在第一时间理解这个伏笔，您需要跳出游戏思维，还要对潜水运动有一定的了解。这与现实生活息息相关的设计着实细腻惊艳，能迅速理解这设计的玩家亦让我无比钦佩。

对心思不那么缜密的探索型玩家， Supermassive Games也提供了足够的便利：他们将对人物命运产生影响的诸多因素整理成了八个主题分明的“影响”，所有足以影响角色命运和游戏结局的选择（您已经做出的）都会在那儿，静候玩家阅读推理；而考虑到这样的玩家需要反复游玩，以验证不同细节对游戏产生的影响，本作不长的流程反而成了一种优势，而这不长的流程又被细细分成了数十个不同的可读取的场景，于是玩家们可以毫无压力地随时选择重开章节，甚至是游戏本身，丝毫不用顾忌几乎为零的淹没成本。不过即便如此，对我来说和制作组斗智斗勇也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我还是接纳本作预告片的建议，尝试下多人游戏好了。

本作的多人部分包含“电影之夜”和“共享故事”两种模式，前者最多支持五名玩家在同一台设备，甚至同一个手柄（键鼠）上共同享受这部作品——当剧情需要切换人物时，游戏会提醒您，并给您足够的时间把手柄交给另一位朋友，之后您就可以加入其他伙伴的行列，像看电影一样欣赏这部作品了。显然这个举措完全避免了《直到黎明》中千人一面的选择，由五名玩家分别扮演的主角必然性格鲜明，选择不一，其行为也会更合理——前提是您和朋友都想体验一个正常的剧情。

后者则是经典的线上模式，玩家将和一位朋友联机分别控制一名角色在相同或不同的场景中进行游戏；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在同一个场景里，两名玩家经历仍可能完全不同，这设定在进一步印证了玩家对“棉兰号的秘密”的猜想的同时，也与炉火纯青的镜头运用一起为玩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浸入式体验，让我不禁感叹若这故事有个反转，或是引入更玄妙的神秘因素那该多好。

总结：平庸之作，偶有亮点

当东方隐隐显出一抹白色，棉兰号上的梦魇也随之结束了。很遗憾，这次凭借知觉一路作死的旅程最终以大部分角色生还而告终，至此我们也对《黑相集：棉兰号》的优点和缺陷有了大致的了解，在几位幸存者大谈自己所见所感之后，我想我也该为这部作品写一个小结了。

个人认为这是一部比较硬核的“蝴蝶效应体验与验证软件”，制作组为细心的玩家们创造了诸多便利，让他们可以在感受时间线细微差别的同时，更方便地验证自己的猜想，逐渐掌握这只“蝴蝶”振翅的规律，从而收获一种解开数学难题的愉快体验；其打破第四面墙的恐怖元素设计也让人颇感惊喜，若不是其前作是惊艳的《直到黎明》，这游戏的口碑起码会上个台阶；不过这优点完全无力遮掩本作叙事上巨大的问题，这问题与大量出现的，高清但毫无压迫感的怪物，毫无新意的Jump Scare一起，死死地锁住了《黑相集：棉兰号》的上限。综合看来，作为Supermassive Games新系列作品的餐前点心，本作只能说差强人意。

因此我只会把它推荐给有足够耐心又喜欢发掘游戏所有可能性的探索型玩家，那混沌之下隐藏的草蛇灰线一定能让您在体验恐怖故事的同时，获得破解难题别样快乐；而对其他只是想要体验一部优秀的恐怖故事的玩家来说，这款《黑相集：棉兰号》平庸至极，就算您对此类作品兴趣颇深，依然建议等打折后再酌情入手。

不过话虽如此，作为《黑相集》系列的下一部作品，《Little Hope》的预告片看上去依然精彩纷呈，让人充满期待——我知道，若把《黑相集：棉兰号》剪辑成几分钟的短片，应该也会一样精彩，但那个带着点儿殖民风的预告片还是让我有了预购的冲动，想第一时间去看看一曲哀怨的《斯卡布罗集市》会被演绎成多凄美的故事。相信创作这样一部结合殖民历史，80年代，都市传说又带着点儿文艺色彩的作品对 Supermassive Games也会是一个有趣的挑战，只是不知道如今还有多少人愿意用实际行动（预购），对制作组的自我挑战表示支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