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成行丨亲密关系里最不需要的东西是“爱”

引言

《双人成行（It takes two）》，一款讲述濒临破碎的婚姻是如何被修复的双人合作冒险游戏。

尽管大部分双人游戏的评论区都不乏一些抖机灵的“分手言论”，譬如：“游戏很好玩，就是有点费女朋友”，又或者更直接的“女人的手残会毁了男人的游戏体验”，但唯独在《双人成行》这款合作游戏中，这些言论尤其显得不合时宜——因为《双人成行》恰恰是一款以维系感情为主旨的合作游戏，游戏里夫妻重归旧好，讽刺的是，现实世界中却是劳燕分飞，背道而驰。

这或许是因为，游戏想传达给玩家的“爱情保鲜秘诀”并不容易被觉察。道理并不主要通过离奇的剧情直白地表现出来，而是藉由五花八门的合作玩法得以呈现——如何去维系一段亲密关系，让爱保鲜如初？

答案是：爱是结果，而不是原因。恋人间常常通过质问另一半“爱不爱我”来强调爱的重要性，但在一段亲密关系里，其实最不被需要的东西，恰恰就是“爱”。

抬眼望四周，那蒙尘的正是你曾珍视的

《双人成行》的剧情有着浪漫喜剧式的轻松和夸张。

男女主角科迪（Cody）和梅（May）是一对步入中年，育有一女的夫妻，尽量两人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但随着日常琐事积累和长期聚少离多，夫妻俩龃龉渐生。最终，他们在互相埋怨中准备选择结束这段婚姻关系。

然而，就像所有的故事都会有意外，一本名为《爱之书（Book of Love）》的魔法书的介入改变了一切：书神哈金博士（Dr. Hakim）将科迪和梅的灵魂分别转移到一对玩偶的身上。若想打破魔咒，重回自己的身体，两人就要以玩偶的形态在危险重重的熟悉世界里披荆斩棘，在惊心动魄的冒险中重温往日的甜蜜，直至重燃爱火。

因此，那些日常生活中常见的物什便构成了《双人成行》的地图原型：桌上的雪景球变成了宁静祥和的冰雪小镇，墙上的布谷鸟时钟变成了金碧辉煌的时钟塔，孩子的小丑玩具变成了趣味十足的马戏团，而苗圃之下则是里遍布苔藓落叶的鼹鼠地洞……每一张地图都宛如主题乐园般特色鲜明、灵气四溢，流连其间犹如置身瑰丽的童话世界。同时，地图中还暗藏了无数可互动的细节彩蛋，令人探索欲望十足。

游戏的解密机制则和地图特性紧密相关，因此每一关的解密机制和玩法都完全不同。譬如在工具箱关卡，你需要使用锤子和钉子来解密，在时钟塔关卡中，则是活用分身和控制时间。跑酷、FPS、潜行、格斗、解密……丰富的游戏要素包罗其中，加之使人目不暇接的地图，这足够令玩家在游戏全程都保持新鲜感，《双人成行》也有因此被人褒奖为“缝合怪”。

但无论是哪张地图，它们的原型都选取自科迪和梅日常生活中曾经熟悉、珍爱，但现已被遗忘、放下的事物。譬如：破损的吸尘器、落灰的工具箱、遗落角落的玩具、求婚时买的纪念雪景球、荒废的园艺花园、被束之高阁的唱片机等等。然后才在此基础上它开展大胆想象，“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万万想不到那些精巧复杂又宽广深邃的洞天世界竟然都是出自平时熟视无睹，甚至早已忘在脑后的小物件中。

游戏通过缩小科迪和梅的身体这样一个设定，使他们以一种奇特的视角进入昔日的物什，睹物生情，重新去回味那些在平淡生活中逐渐褪色的美好记忆，从而重塑感情。其背后原理正在于：一个纪念物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承载着情感和记忆；而一段感情之所以独一无二，是因为两人有着无法被他人复制的共同经历。如同小王子和只属于他的玫瑰花，他们曾共度一段只属于他俩的时光。

从这个角度去理解《双人成行》趣味盎然的地图设计，这些取材自现实生活的主题乐园便不仅是“艺术来源于生活，更高于生活”的体现，它们更映射着一个爱情秘诀：努力去创造属于两个人的回忆，珍藏好那些记录着你们感情的证物，并且不要让它们在匆匆岁月中蒙尘——你看那被置于箱匣中的水晶球，晶莹的球体里雪花簌簌，一片一片，细数着少年那时的纯真与稚气。

眷侣和而不同，怨侣同而不和

在许多知名的合作游戏，比如《分手厨房》《战斗方块剧场》《茶杯头》中，玩家操控的角色虽不同，但技能却并无区别，换言之，同样的操作无论是谁做都可以。但《双人成行》却是实打实的“双人成行，没你不行”。

《双人成行》的绝大部分关卡中，科迪和梅的技能完全不同，但又彼此互补，而解密则需要交替组合两人的技能才能顺利通关。因此在游戏中，你不光要熟悉自己的技能，还要始终考虑如何将对方的技能与自己组合解密，合作通关。像是在工具箱关卡中，科迪要先使用钉子钉住木板，然后让梅用锤子挂住钉子，从而晃过无法跃过的平台。

但游戏中科迪和梅也并非时时刻刻都需要同进共退：在一些地图中，两人会短暂分离，去执行不同的任务，而后再次“殊途同归”——这则是一种更加高级的合作模式：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两人全心地信任着对方，为着共同的通关目标各自努力着。

《双人成行》无疑是一款重度依赖队友的合作游戏，而说到这一点，就不得不聊到它的制作者Josef Fares。在成为一名游戏行业从业者前，他是一名瑞典知名的青年导演，代表作有爱情喜剧《男人三十拉警报（Jalla!Jalla!）》。从电影行业转行后，他相继推出了《兄弟：双子传说（Brothers - A Tale of Two Sons）》《逃出生天（A Way Out）》两款口碑佳作，《双人成行》则是他的第三款游戏作品。

相似的是，三款作品都包含合作要素，而其中差别则明显地呈现着Josef Fares在“合作玩法”上的构思转变——

《兄弟：双子传说》和传统合作游戏区别不大，均是同屏显示、AB角色操作相同，你甚至可以一个人如弹钢琴般左右手互搏通关游戏；

《逃出生天》中，尽管AB角色依然使用同一套操作技能，但光是一个人已经无法通关游戏，必须双人合作。同时该作加入分屏显示机制，身为前导演的Josef Fares在这款叙事成分更重的合作游戏中充分展现了镜头语言的魅力，并融入不少小游戏于场景中；

而《双人成行》则登堂入室，取前作精华，弃前作糟粕：放弃了僵硬得有些恐怖谷效应的写实画风，选择了宽容度更高的卡通画风，沿用分屏机制，沿用合作机制，但在角色技能上制造差异，并强调技能组合才能通关，引导玩家从合作层面上思考问题。

两性关系中，一个经典的问题是：夫妻俩到底性格相似好，还是性格互补好？而我想Josef Fares透过游戏作品要告诉我们的是：夫妻性格的异同，其实并不是感情和睦的关键。

无论是技能组相似的《逃出生天》，还是技能组互补的《双人成行》，游戏最后都能通关。因为技能组互补是旨在弥补对方的短板，而技能组相似同样也需要在游戏中互相帮助——异曲同工，两者最终的目的都是通过协作共赢最终达成相同的愿望。

所以其实不管技能组（性格）异同，甚至两人在不在同一张地图上一起战斗，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双方有没有共同的目标，是否能够利用各自的能力，去理解对方立场，并弥补对方的缺点。

男强女弱更有利于感情稳定吗？

早在上一部作品《逃出生天》中，Josef Fares就有在游戏中植入大量小游戏的传统，而在《双人成形》中，这一习惯依然得到沿用。

你会在探索地图的过程中发现大量的包含“竞争要素”的双人小游戏，比如：打地鼠、音游、拔河、投壶、滑冰、国际象棋等等，类型之丰富，令人不由得要戏谑一句：任天堂发布了《世界游戏大全51》，而《双人成行》则是《超级世界游戏大全51Pro》了。

尽管在作品中内置其他小游戏并不稀奇，但对于《双人成行》这款合作游戏来说，这却是格外具有意义的设计——在兹事体大的主线中，科迪和梅始终是合作关系；但在可有可无的小游戏中，两人却有竞争、分胜负。这恰恰反映了真实世界中婚姻应有的样子：夫妻戮力同心为更好的生活，但即便亲密如夫妻，也同样会在不伤和气的前提下暗自比较。

而比较的内容，可能是社会地位、个人收入、身后家世，甚至可能是“我游戏玩得比你好”，反面例子便是部分男性玩家对其玩伴和女性玩家毫不友好的嘲讽鄙夷。

倡导“男尊女卑”的传统文化观念往往认为在婚姻关系中，男性比女性强能更好地维护男性尊严地位，从而有利于家庭稳定，从“男主外，女主内”这句俗语中也可见一斑。

《双人成行》的设定则恰恰相反：女主人梅是一位分身乏术的忙碌女强人，男主人科迪则是一位喜爱侍弄花草、专于内务的家庭主夫。但通过剧情可以了解到，影响两人感情的因素并不是“女强男弱”，而是缺乏有效的沟通理解，是忘记了温情脉脉的过去，是忽略了彼此身上的美好特质……

与科迪类似的是，改编自同名漫画的日剧《极道主夫》的主角阿龙，尽管也曾是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黑道，但金盆洗手后，阿龙却化身井臼躬操的家庭主夫，“怕老婆”得要命。而这不仅不影响阿龙拥有幸福的爱情和家庭，还让阿龙因为“反差萌”深受大家喜爱。

所以《双人成行》中的小游戏之所以意义非同，不仅仅是因为它做成了个多少款小游戏合集，更是因为蕴含其中的爱情箴言是如此契合游戏主题：合作是爱情的主线，良性竞争则是爱情的调味品，既能增加夫妻感情，又可促进共同成长——你比我强，我就向你学习，争取追上你的步伐甚至是超过你；我比你强，我就教给你技巧和方法，带动你一起成长。在现实生活中“双人成行”，最终夫妻双双打出人生游戏《地球Online》的高分，完美通关。

Love is work

在与我先生同居三年后，我们于二零二一年春季正式登记领证，那年今日曾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作为一名早已和另一半一起接触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已婚人士，如果你让我用《双人成行》这款游戏来形容爱情和婚姻，我想我可能会告诉你——

爱情是我看遍冬日小镇里雪花纷飞、景致万千，却只把脸颊冻得通红的你留在我眼底；

爱情是我们陷入混沌宇宙的迷宫，为了找到出口，我为你上天入地，你为我能屈能伸；

爱情会产生一些鸡毛蒜皮的垃圾，但蛮横地用吸尘器乱处理，那坚硬的钢铁机械也会报废；

……

在爱情中，两人可能因为某个原因迸发激情火花走到一起，但正如魔法书《爱之书》的书神哈金博士所言：“爱需要努力经营（Love is Work）。”在一起后，两人要共同面对太多的难题了，爱能延续多久，并不在于爱有多深，而在于双方有没有抱着“尊重理解、沟通合作”的态度共克时艰。

但无论是游戏中科迪和梅互相抱怨、指责对方的行为，还是现实中玩家恶意嘲讽对方游戏技术的行径，显然都丧失了亲密关系中的分寸感，和尊重这件事相去甚远，自然也就会导致关系破碎。

《双人成行》中重塑婚姻的过程，其实是在重塑两人之间的尊重和理解，让彼此看见、让彼此充分发挥各自的长处，一起合作闯关。而不是自私地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不停指责对方做的不够好——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事事如意的爱人。

结

在讨论《双人成行》这款游戏时，人们往往对它丰富的地图和玩法赞不绝口，它的确在游戏性上做到了高分。但更吸引我注意的则是它玩法背后对爱情和婚姻的诠释。

尽管《双人成行》在游戏中关注的主要是影响爱情的内部原因，而现实的外部因素同样可能导致感情破碎，比如备受讨论的“996工作制”——人的精力有限，给了工作便再难给爱人和家庭，一如游戏中梅为工作奔波的，自然就疏于给科迪和女儿陪伴。

但正是因为如此，《双人成行》对于情侣们才格外具有启发意义：996也好，异地恋也好，家庭阻力也好……外部因素有千千万，但说到底，这些不都是游戏中关卡的现实化吗？

我们无法控制变化莫测的外部因素，但只要我们是爱人、是队友，那就没关系。大不了你拿锤子我拿钉子，干呗！

以不变的你我，应万变的世界，双人齐同行，山海皆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