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途》：炫技般难能可贵的画蛇添足

在开始讨论这游戏前，我们不妨先回想这样一个相信多数玩家仍无比熟悉的场景：在一次无关紧要，但不能使用计算器的数学测验里，您惊喜地发现自己非常熟悉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基本解法——步骤和计算可能略显繁琐，但思路肯定没有问题，理论上只要认真一步步计算作答，想把分数拿全理论上应该不成问题。

只不过嘛……奋笔疾书一阵后，您发现这解法似乎有些过于繁琐了，以至于任何计算上的微小失误都会被过多的步骤放大成为与正确答案谬之千里的严重错误，使得本就让人烦躁不已的演算环节在愈发频繁的失误和由此累积的焦虑感中渐渐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折磨。于是不可避免地，当考试结束的铃声最终宣告了您解题拿分的彻底失败，那种回荡在脑海之中可能长达数日之久的不愿相信，心有不甘，恼羞成怒，爱咋咋地，最后忍不住想要再试试的循环体验，差不多就是您在《默途（Monobot）》中面对一次次卡关时的，情绪状态起伏波动的真实写照。

所谓的《默途》乃是一款由DreamSmith Studio制作，Ukuza和B1 GAME发行的国产2D动作解谜游戏，于喜怒无常的六月下旬中登录steam平台，为饱受烈日和暴雨折磨的玩家们添了几分后启示录式的冷寂。游戏中玩家将扮演小机器人“默”，由命中注定的起点出发，在贵“人”的指点和帮助下一路解决各种棘手难题——或如前文所述，在一次次安宁或激烈的失败中体验到何为真正的“烈日灼心”。

诚然，对我这样的普通手残玩家而言，这样的体验绝对难称愉快，尤其是在《默途》那融合了独立游戏的小清新和工业废土的残酷厚重感的稳健画风里，当我从破败屏幕的只言片语中刚刚发掘出一个个可能的故事，之后带着好奇继续探索那些关于“大叛乱”和“造神计划”的种种真相，以及为何本是同根生“的警卫机器人要对主角格杀勿论时，那往往接踵而至的卡关几乎每一次都会将我由“黄金时代科幻”的宏大叙事拉回到眼前主人公苟且而生的现实，顺便用主人公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嘲讽我智商欠费或手脑不协调；

可在某种程度上，这恼人的体验恰恰是制作组DreamSmith锐意进取必然结果，正是他们主动将不同重力标准下，近乎真实的物理反馈肉眼可见地融入到了游戏玩法中，不仅赋予了整部作品以工业机械般精确而厚重的气质来配合游戏沉默凄凉的背景故事，还以此为核心，将潜行躲避，动作冒险，平台跳跃，追逐跑酷等玩家们喜闻乐见的时下流行元素自然且逻辑合理地把它们融入到了玩家的解谜过程中，相当成功地催促向来追求静止美的解谜游戏动了起来，这才让游戏的谜题设计轻松突破了题材的桎梏，在难度，创意，游戏性，演出效果等多个纬度上都达到了解谜类游戏难以企及的新高度。

这样看来，《默途》简直就是本世代解谜独立游戏的扛鼎之作，再不济也应该是内容丰富玩法成熟的解谜游戏一线精品——在游戏开局后的一段时间里，这结论倒也名副其实：游戏中建模精美的小机器人无论行走跳跃还是拖拽物品都表现出了与游戏背景设定相符的质量；适时出现的追逐和潜行不仅让游戏故事悬念迭生，也再一次彰显了制作组引以为傲的真实物理模拟；几个给足了牛顿面子的场景解谜虽然看上去毫无创意，但在物理模拟的“干预”下，那不再只是传统解谜游戏“一键互动”式的操作方法辅以相当符合大众操作习惯的手柄键位设甚至可以说给玩家带来了相当不错的沉浸式体验，几番推拉拖拽后，有时我真的会认为是自己在屏幕之上挣扎前行，这才会对游戏中后期批发减价大酬宾般爆发式出现的失败和死亡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强烈到足以影响自己正常操作的恐惧和厌恶。

略显讽刺的是，这主人公与玩家的共同梦魇始于《默途》中第一个可玩性极佳的高水平综合谜题。在这个谜题里，DreamSmith可以说是炫技般地将场景解谜，潜行跑酷和精确操作融为一体，要求玩家缜密计划，精确计算，之后平心静气地在如图所示场景里控制主角先触发警报吸引警卫启动巡逻，利用场景绕道警卫机器人背后一段距离，迅速跑向转轮利用十分有限的时间尝试打开机关，并时刻注意警卫机器人的活动状态和环境场景的相对变化，评估当下情境中以主角的速度和我自己的手残程度能否顺利打卡机关成功逃离，以决定是否要暂时放弃当前任务想办法躲避警卫……

这期间，哪怕玩家只是稍有迟疑或出现微乎其微的计算、操作失误都将不可避免地导致主角突然死亡，解谜功亏一篑；而当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通过了这大脑小脑的双重考验，所获得的成就感却又是那么得不偿失，毕竟我等凡夫俗子尚不能理解死磕操作上的细枝末节有什么乐趣可言，尤其是在我们一眼就能看出解谜思路，成功过关似是理所应当的前提下，无数次各种原因（只要是操作失误）导致的失败就更容易让人恼羞成怒了——说真的，我甚至一度偏执地想要将这部毫无幽默感的作品归类为《猫里奥》那样的“报复社会”型解谜游戏来批判一番，直到稍加休息，恢复手感，或是哪次走了狗屎运涉险过关后，才能借着这份萌生的惭愧感说服自己不要再误解了制作组的一片苦心。

而这还只是“万里长征”的一小步。对小机器人“默”来说，接下来它还将获得更加酷炫的相位转换设备和采矿原型车帮助其穿过组装工厂巍峨矿山甚至外星表面，于重重陷阱和恶劣天气中逃离更多警卫的围追堵截甚至杂耍般地逃离巨型机甲的追捕，挖掘真相最终选择接受或逆转自己和人类的最终命运；而这也意味着，玩家需要面对并通过无数与上文类似但强度递增的“综合测试”的考验，愈挫愈勇，百折不挠，方能引领主人公面对重重险阻仍一往无前。于是至少对我而言，《默途》饱满而充实的冒险之旅就在这游戏沉默的背景和无数次卡关的推波助澜下成了冗长而繁琐的折磨，以至于到了后来我确定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这游戏“真正的考验”时，内心喷涌而出的反而是种意料之中的如释重负：至少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不会忍不住打开这游戏再试一遍了。

以上文字可谓句句带血，段段戳心，有时我甚至偏执地认为那字里行间的怨恨仍不足以描述过去一个多礼拜这游戏给我带来的痛苦；但此时此刻，我依然愿意为《默途》献上自己的好评，并将这游戏推荐给身边每一名解谜动作游戏的爱好者们，毕竟上文提及的所有问题究其根本不过只是我自身实力不济，又死撑着想要通关罢了，相信任何玩家，只要他手脑足够协调，意志足够坚定，或只是好运常伴，都会在《默途》异常充实的冒险中尽情享受“综合式解谜”手脑并用的别样魅力，甚至可能因此渐渐忘记了主角一路而来其实身负使命。

而若我们可以暂时放下玩家体验，会发现《默途》身上所张扬的更是新手制作人典型的，经验不足的满满诚意：（他们）纯真浪漫，满怀热忱，邻家好友似的想利用这难能可贵的机会把自己的奇思妙想一股脑地展现给所有玩家，于是有意无心地为这款扎实但体量着实有限的作品安排了过于密集繁多的“小高潮”，以至于后来不得不牺牲作品本就薄弱的叙事和留白，这才显得整部作品充实饱满却臃肿冗长，即便不考虑卡关一类的不确定因素，依然缺少让人一口气通关的吸引力——虽说在客观上确实影响了玩家的游戏体验，但我坚信无论在任何时代，这份兼具创作热忱和技术实力的“画蛇添足”都是难能可贵的无价之宝。

因此，若您只是单纯的解谜动作游戏爱好者，大可以只把《默途》当做一部“手脑协调广播体操”的大合集不时拿出来品味一番，累了，厌了，卡关了或是遭遇了什么无关痛痒的bug就放下手柄忙去点儿别的，也许片刻之后幸运女神便会欣然来访，驻足手柄之上随时准备帮您涉险过关；而若您与我同病相怜，几经尝试仍过关无望，那放松坐姿，打开视频，就着零食欣赏其他玩家的速通或受苦，若心血来潮就再试一次亦是这款游戏的乐趣所在 ——当然，在您决定入手前还请前往游戏商店界面下载游戏免费试玩，若实在与这游戏无缘，那光是看看视频下饭其实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