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旁观者》为由浅析反乌托邦的文化内涵

《旁观者》可能是为数不多的需要剧透才能顺利推进下去的游戏。

为了走向“美丽新世界”，正如有位老哥所说：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但这游戏居然还要让你像打工一样奔波。

确实，作为一款反乌托邦题材世界观的游戏，若想打出游戏中既定的“完美”结局，你几乎无法在不作恶和“偷懒”的情况下达成。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地和魔鬼做交易，把心交给它，出卖人性、诬陷他人、堕落深渊，从而拯救妻儿、拯救自己。

今天，笔者想借旁观者《旁观者》第一部的剧情，浅聊反乌托邦的文化内涵。

1.世界的尽头——遥远的乌斯怀亚

乌托邦（Utopia）这个词汇本身最早可追溯至古希腊，本意是“没有的地方”或者“好地方”。

“乌”即没有，“托”即寄托，“邦”即国家，“乌托邦”三个字合起来的意思即为“空想的国家”。

1516年，托马斯·莫尔（英国爵士）在他的名著《乌托邦》（全名是《关于最完美的国家制度和乌托邦新岛的既有益又有趣的全书》）中虚构了一个航海家——拉斐尔·希斯拉德，航行到一个奇乡异国“乌托邦”的旅行见闻录。

在拉斐尔·希斯拉德的描述中，这个位于大西洋中的岛国无比美好：乌托邦依靠公有制和道德作为理想社会的基石，人人平等，没有压迫。

当然，圄于时代局限，在这个乌托邦的国度，作者能够想象的美好世界仅仅只是是人们鄙视金银，并将金银用来制成马桶类的用品或囚徒的手铐脚链，憎恶战争，实行一夫一妻制，鼓励宗教信仰自由。

也许这个想象中的某些设想在今天看起来无比正常，但在中世纪的封建欧洲看来，这却是有悖伦理、道德和世俗的。

因为对乌托邦设想的大胆、前卫、超前，慢慢的，乌托邦一词逐渐被借喻为存在于人们脑海中的完美社会形态。

它可以是世外桃源，是极乐殿堂，是西天，是伊甸园，是天堂，更是遥远的乌斯怀亚……

总之，乌托邦可以是你对一切美好想象集合的场所。

2.空想社会主义的实践

为了探寻个人心中的理想正义和人类进程的光明未来，古往今来，许多仁人志士一直致力于寻找到一片真正的“乌托邦”。

罗伯特·欧文，19世纪初的英国企业家，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作为空想社会主义的代表人物，在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当下的1799年，欧文与他后来的岳父合伙购买一家大企业，并在此基础上操办起了新拉纳克工厂。

据悉，新拉纳克位于苏格兰和英格兰交界地区的克莱德河谷，水力是生产的主要动力来源。

在这个“世外桃源”，作为经理的欧文在新拉纳克开展了大刀阔斧、举世瞩目的乌托邦社会主义制度的探索。

在那时，新拉纳克约有2500名常住居民，大部分居民都是来自格拉斯哥和爱丁堡的穷苦底层人。

这里的工人道德水平极其低下，大部分人酗酒、嫖娼，在这里，偷盗、欺骗等野蛮行为屡见不鲜。

令人发指的是，10岁左右的儿童每天也要从事14小时以上的繁重劳动，从而导致其身材极度矮小，智力上也不能得到很好的发育，变成畸形人或智障。

作为历史上第一个创立学前教育机关的教育理论家和实践者，充满人道主义精神的欧文不仅把工人的工作时间缩短为10小时并提高工人工资，他还禁止不满九岁的童工劳动。

此外，欧文还着力改善工人的生活和劳动条件，设立工厂商店向工人出售比普通市场价格便宜得多的消费品，开办工厂子弟小学、幼儿园和托儿所，建立工人互助储金会。

新拉纳克与罗伯特·欧文的社会主义乌托邦实验

为了用典型示范证明自己改造社会的计划是具有普世可行性的，1824年，欧文还远渡重洋，到达美国。

在美国，欧文创办了名为“新和谐”的公社，公社实行生产资料公共占有，权利平等，民主管理等原则。

但结果却是，由于人人都想成为脑力劳动者而非体力劳动者，导致先进的工厂经常不能开工，农业也不能产出足够消费的农作物，公社内的生产率不停下降。

雪上加霜的是，欧文认为公社只需生产足够自己需求的产品即可，贸易会产生私有化，因此不愿进行贸易。

从新拉纳克到新和谐

不出意外，新和谐公社由于缺少足够的资金和产出来养活自己，不得不依靠欧文的私人存款补贴了很长时间。

最终，欧文的这些想法只能被证明是幻想，行动的结局也必然是失败。

3.社会中的行为沉沦

为了继续探寻人类乌托邦世界法则的可行性，1968年，美国科学家约翰·B·卡尔霍恩进行了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老鼠乌托邦”实验——“25号宇宙”。

卡尔霍恩的团队设置了一个场所，里面豢养了4雄4雌共8只健康的老鼠，但却提供有取之不尽的食物和饮用水，以至于老鼠生病了甚至可以得到及时的医治。

来到新环境的老鼠们通过一百多天的时间，逐渐开始适应。

期间，它们甚至发生了争斗，并出现了伤亡事故，而死去的老鼠会被卡尔霍恩清理出去。

令人惊讶的是，当实验进行到104天到315天这个阶段，老鼠的数量迅速增长，每55天就会翻一番。

但从315天开始，老鼠数量的增长速度却明显减缓。

此时，强势的公鼠霸占优势住所，跟新生公鼠斗争。

弱势公鼠被逼退到场地中间，出现暴躁的攻击行为，被攻击者却选择默默忍受。

母鼠无力同时照顾幼崽和守护巢穴，侵略性大增，以至于伤害幼崽。

到了第560天时，鼠群已壮大到最高值2200只（而场地的承载上限是3840只）。

此时，年轻鼠精神状态出现了可怕的异常，母鼠丧失了母性，幼崽夭折率（来到了可怕的90％）极高。

有的公鼠低欲望化，不再参与到争斗和交配这些本能行为中，而一心专注于吃饭、喝水、睡觉、梳毛，把自己打理得油光水滑，被科学家称作“美丽鼠”。

卡尔霍恩此时断定，25号宇宙的鼠群已经崩盘，将在1780天会彻底走向毁灭，届时鼠群无法诞生新生命，绝无复苏可能。

随后，一个新的名词诞生——行为沉沦。

行为沉沦指的是动物群体由于个体互相仿效而过度拥挤在一个水源或食源区域，不知散开，最终导致皆不能饮、食的现象。

通过这个实验，鼠群出现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象，是否也在告诫人类，乌托邦的终点其实是生存的毁灭？

4.我们的饭桌上没有那么多“叛徒”

众所周知，第一次工业革命里的重要发明是瓦特蒸汽机，而它的能源正是由煤炭驱动。

在此次工业革命中，妇女的社会地位、儿童的合法权益被慢慢开始重视，并消弭了封建社会的众多弊端。

而在《旁观者》里，每一名角色的全身都像是被煤炭染成黑色一般，只有那扇心灵的窗户是亮堂堂的。

游戏的背景故事里，由于和邻国经年累月长达40年战争，导致本国物资极度匮乏。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人们纷纷以去矿场里打工为荣，对于一天干14小时的工作强度，大家早已习以为常。

在这样的国度，人们普遍如行尸走肉一般，对生活麻木不仁，失去了对真、善、美的向往和渴望，有的只是如何混够工龄，获得足以改变一生的抽奖机会。

因为没有爱情的经历，以至于，在剧院里公映的戏剧《爱情与和平》播映完后，工人们出离的愤怒，并严厉指控、质疑戏剧的真实性。

事实上，在《旁观者》的国度里，由于没了人与人之间的正常交往，没了艺术创造的欲望，人类的天性也就被扼杀，人类的未来也变得暗淡。

《旁观者》中有一个有趣的彩蛋。

有一台一直响个不停的宣传车停在楼下，你可以通过调试频道，从而听到儿童邪典版的黑童话——三只小猪。

故事大抵讲的是在一幢硕大的公寓内，老幺将自己和房东大灰狼的争执都写在日记里；

老二有一台收音机，并且喜欢收听里面的某个被禁止调试的频道；

老大把偷来的食物卖给别人，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可是有一天，大灰狼破门而入，将三只小猪送去了香肠厂制成美味的香肠。

这一切都是因为，三兄弟忘了他们的生活是谁给予的。

所以，我们应该庆幸，我们的饭桌上没有那么多香肠，因为我们之中没有那么多叛徒。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接着又循环往复地播报。

但这个故事背后，却透露出浓浓的嵾人、黑暗、可怖，让人细思极恐。

值得一提的是，宣传车波频的修改代码正是斯大林的生日——12月21日（斯大林执政时官方称其的生日）。

5.谁控制了过去就等于控制了未来

因为种种尝试，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相信一个事实：乌托邦的世界或许是不存在的。

因此，理想社会的反面——反乌托邦，这种逆思维应运而生。

其中，尤以英国赫胥黎所著的《美丽的新世界》、英国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以及俄国扎米亚京的《我们》为代表，三本科幻文学组成的“反乌托邦三部曲”，共同为后世构筑了反乌托邦下的人类面貌。

与《旁观者》中游戏开始时间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正是《一九八四》。

《一九八四》讲述了在虚构的1984年，众人狂热崇拜的老大哥素未谋面，但他的形象却在大洋国国民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老大哥在看着你。”因此，凡是老大哥作出的决策大伙儿都必须维护、凡是有损老大哥的言行都必须令行禁止！

老大哥一人之下，分别是内层党（占全国2％）、外层党（占全国13％）以及底层群众（占全国85％）。

为了奴役大洋国的百姓，党内有着自己的三大原则：战争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无知即力量。

为了控制内层党和外层党，党员们必须拥有“双重思想”。

这就意味着，在一个人的脑子里可以同时具有两种相互矛盾的信念，而且两种都要接受。

比如，老大哥说“2+2=5”，那么“2+2=4”的观念就必须被从原先个人的脑海里永远地消除掉。

因此，党内人士坚信：谁控制了过去，就等于控制了未来；谁控制着现在，就等于控制了过去。

电影主人公温斯顿在政府机关的真理部工作，而他的工作就是篡改历史，但在某一天，他却逐渐对工作感到憎恶、对生活失去了信心。

有一天，他从一位黑市老板那里买来一本笔记本。

温斯顿如获至宝，他开始躲在老大哥的监控屏照不到的角落里，偷偷记录着不为人知的、可怕的个人想法。

直到温斯顿遇到了和他一样愤世嫉俗的朱丽娅，还有党内高层奥布莱恩。

他以为遇上了红颜知己和高山流水，殊不知，这两人都不过是在“逢场作戏”“钓鱼执法”。

这也就意味着，温斯顿的双重思想失效了，这意味着他要被判“思想罪”了，虽然这并不会让他死亡。

因为，思想罪不会带来死亡，思想罪本来就是死亡。

海誓山盟的承诺终究是水中花、镜中月，随之而来的却是无休无止的折磨、毒打和电刑。

他不堪重负，最终“虔诚地”“自愿地”重拾了对老大哥信仰。

在公审上，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枚子弹穿过他的脑袋。

《一九八四》令人细思极控的是，折磨并非最终惩罚的目的，甚至连死亡也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让你痛苦地改变信仰，并拥抱曾经所鄙夷的下地狱。

正如书中最后所写：

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好了，斗争已经结束。他终于战胜了自己。他热爱老大哥。